【案情簡介】

2006年2月16日，發包人甲公司與承包人乙公司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約定乙公司承建某綜合樓工程，承包范圍為施工圖紙內全部室內建筑安裝工程，包括基礎主體結構、防水保溫工程等，土建工程、給排水、電、暖等安裝工程。工程款支付方式和時間為：乙公司墊資施工至項目開盤（地上七層），甲公司開始撥付至乙公司墊資工程量的80%，每月按形象進度撥款；乙公司施工到三層結束時，甲公司應按乙公司所報實際工程量，將乙公司已墊資部分的85%工程款一次性撥付給乙公司。2007年12月25日，乙公司施工至項目三層結束后，該工程停工。

2006年9月6日，乙公司與丙勞務公司簽訂《工程施工勞務分包合同》，約定：丙勞務公司分包綜合樓東座工程部分基礎工程全部內容、施工現場標準化管理全部內容的勞務作業；勞務報酬按固定綜合單價220元/平方米建筑面積方式計算。2007年11月13日，乙公司與丙勞務公司達成補充協議，約定丙勞務公司施工地上一至四層工程量，固定綜合單價160元/平方米。

2010年5月11日，甲公司向乙公司發出《解除合同通知書》，載明：因乙公司存在違法分包行為，甲公司行使單方合同解除權，要求乙公司在收到該通知書之日起七個工作日內，完成工程交接，從施工現場撤離。當天，乙公司收到該通知書。后雙方發生糾紛，繼而對簿公堂。法院認為，乙公司將該工程的主體基礎工程違法分包給丙勞務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于2010年5月11日解除。

經生效判決確認，該工程總造價為62030246.33元，丙勞務公司完成的工程造價為31067686.34元。

2013年1月11日，甲公司將乙公司、丙勞務公司訴至法院，請求判令：被告乙公司、丙勞務公司將該項目已完工工程和工地交付給原告甲公司；并連帶賠償因長期占據該工程工地給甲公司造成的經濟損失。

【裁判結果】

案件審理過程中，法院多次組織雙方對該工程辦理交接手續，因乙公司不同意未果。法院對該工程的土地價值進行了評估。法院經審理認為，合同解除后，乙公司應及時將其所占有的已完工工程及工地交付給甲公司，其有義務將該工程及工地騰讓后交付給甲公司。甲公司在合同解除后，并未及時向乙公司給付剩余工程款，亦存在過錯，二者責任比例為6:4。據此，法院判決：被告乙公司、丙勞務公司將該項目已完工工程和工地騰讓后交付給原告甲公司；乙公司、丙勞務公司以地價和建筑物造價之和為本金，按照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的60%計算至2013年1月11日作為對甲公司的損失賠償。

該判決生效后，丙勞務公司于2014年9月17日向甲公司交付其所占據的該工程東段；乙公司于2014年12月8日向甲公司交付其所占據的該工程西段。

2014年10月13日，甲公司再次訴至法院，請求判令：乙公司、丙勞務公司賠償自2013年1月12日至2014年9月17日期間占據該工程項目工地所造成的經濟損失；乙公司賠償自2014年9月18日期間占據該工程項目工地所造成的經濟損失。法院經審理認為，依據生效判決，甲公司在2013年1月12日至2014年9月17日期間因乙公司、丙勞務公司持續占據該工程項目工地所造成的經濟損失，其應繼續按照生效判決確認的標準進行賠償。丙勞務公司于2014年9月17日已經將其占據的該工程東段移交給甲公司，甲公司無證據證明乙公司阻撓其進入工程東段工地。因此，乙公司應僅就其所占據的該工程西段承擔損失賠償責任，賠償的比例應以乙公司已完工工程造價占整個已完工工程造價的比例來劃分責任，經計算為49.9%。據此，法院判決：乙公司、丙勞務公司連帶賠償甲公司自2013年1月12日至2014年9月17日因占用該工程造成損失的60%，以地價和建筑物造價之和為本金，按照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乙公司賠償甲公司自2014年9月18日至2014年12月18日因占用該工程造成損失的60%×49.9%，以地價和建筑物造價之和為本金，按照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

法官點評

依據合同法規定，合同解除后，已經履行的，根據履行情況和合同性質，當事人可以要求恢復原狀、采取其他補救措施，并有權要求賠償損失。具體到建設工程施工合同領域，承發包雙方應依據誠實信用原則做好合同解除后的結算和清理工作，包括：發包人向承包人支付已經完工工程的款項，承包人及時將建筑工程及相關施工資料移交給發包人。

在目前建設工程領域，承包人經常以發包人未支付工程款為由，繼續占用建設工程，拒絕向發包人移交工程及工地，如本案中乙公司和丙勞務公司所為，行使所謂“留置權”。留置權是指當債務人逾期不履行債務時，合法占有債務人動產的債權人有權留置動產并享有對該動產的優先受償權，系法定擔保物權的一種。法律規定的加工承攬合同、保管合同、運輸合同范圍內可以行使留置權，法律未明確規定的合同類型不適用留置擔保方式。且建設工程所涉及的土地及工程項目均屬于不動產，并非留置權的行使范圍。

建設工程合同在合同法第十六章專章進行規定，其并未規定承包人對工程享有留置權，而合同法第二百八十六條專門規定了建設工程價款的優先受償權：“發包人未按照約定支付價款的，承包人可以催告發包人在合理期限內支付價款。發包人逾期不支付的，除按照建設工程的性質不宜折價、拍賣的以外，承包人可以與發包人協議將該工程折價，也可以申請人民法院將該工程依法拍賣。建設工程的價款就該工程折價或者拍賣的價款優先受償”。因此，承包人有權通過行使優先受償權的方式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如果承包人一味拒絕移交工程及工地，違反了法律規定，錯過行使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的合理期間，終究會給自己造成更大的經濟損失。本案中，法院生效判決后，乙公司在法院多次組織雙方交接該工程的情況下，仍然拒絕移交已完工工程及工地，存在明顯惡意，對其拒絕移交工程及工地的行為應給予否定性評價，以維護甲公司的合法權益及司法的權威性，對于其他企圖以留置工程為手段而索要工程款的不當行為亦給予警示。

許楓，市南區人民法院立案二庭副庭長，長期從事建設工程糾紛案件審判工作。